我在1995年出生,「母親之愛」(桂港「母親之愛」孤兒院是廣西民政廳和香港「母親的抉擇」合辨的孤兒院) 亦是在同一年成立。我在閱讀《Hidden Treasures: A Letter to the Children of Mother’s Love》一書時得知原來自己十分幸運,因為只有極少數的嬰兒可以由國家營運的孤兒院轉去「母親之愛」。《Hidden Treasures》這部書紀錄了棄嬰問題、一孩政策對當時的中國社會和人民留下深刻的傷疤。這書作者陳潔瑩,亦是「母親之愛」的創辦人。內容亦尤如她寫給 1,500 多名曾在「母親之愛」生活的領養兒童的私人信件,盛載著他們人生中很重要的歷史和訴說了‘他們是誰’。   

領養,以我無法想像的方式,改寫了我的生命故事。我在紐約上州一個近郊的農場長大,那裡出了名牛比人多,而我的鄰居近乎全都是白人。我有幸成為我就讀的小型公立高中的畢業班代表,之後再到一間常春藤盟校升學。我喜歡學習,但當時我對於自己將來想做些甚麼毫無頭緒。最後,我在達特茅斯學院選擇了主修神經科學和天體物理學。大學畢業後,我終於離開了東北部的嚴寒暴雪,並搬到三藩市在一間初創公司工作,及後加入醫療創投基金行業。   

我花了數年去追逐功成名就,也反覆思量自己的將來,但鮮有花時間去了解自己的過去和思考自己從哪裡來。諷刺地,其實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天生好奇和自發性強的人,只不過那份好奇心是向外,而非向內去探索自己的根源。我的身世對我而言一直都是一個黑匣子,而且自我被領養後,我從來都沒有回過中國。當我來到自己職涯的交叉點,我難以再繼續無視對自己身份和根源的那份好奇心。我覺得生命中總有一些瞬間,我們要 ‘後退’ 才得以 ‘前進’。  

去年之前,我從未聽說過「母親的抉擇」這個名字,但開始拼湊出香港的「母親的抉擇」、南寧的「母親之愛」以及「母親之愛」的創辦人兼「母親的抉擇」的員工陳潔瑩之間的關連。我先後發了兩封 ‘冷電郵’ ,首先是通過網站上的查詢表格上,發了一封沒有指定收件人,表示自己希望聯繫《Hidden Treasures》一書的作者。稍後我讀到一篇10年前刊登的一片部落格文章,其作者同樣是一位被領養者,她講述了自己與創辦人一起重訪院舍的經歷。所以也向她發了第二個 ‘冷電郵’。互聯網的力量、’本死無大害’的 ‘冷電郵’,加上我的網路偵查術,這通通都沒有令我失望,我最終成功地與潔瑩和那位被領養者聯繫上。  

四月的時候,我憑信心決定放手一搏,買了一張前往香港的單程機票,加入「母親的抉擇」成為籌款及市場部的全職義工一年。這是我首次踏足香港,除了透過視像會議見過一面的「母親的抉擇」員工之外,我一個人也不認識。不論是工作上還是環境上,這對我來說都是很大的轉變。但我很感謝「母親的抉擇」很熱情地接待我。  

過去這幾個月在「母親的抉擇」全職服務,讓我有空間反思自己的過去、認識更多被領養者和他們的見解,而且讓我浸沉在既陌生、但又對我的故事十分重要的文化環境中。這次的旅程亦給予我機會回饋這個幫了我很多的社會。雖然我透過接受DNA測試希望可以追尋親生父母,但亦管理好了自己的期望,對我而言這是一段源於滿足好奇心的旅程,我並不需要靠它來感到圓滿。  

培育一個孩子需要整個社會的支持而我很幸運,可以有中國南寧以及美國紐約州Tully兩個社群的支持。  

我踏上了這重返南寧的旅程,回到這個我出生的城市,並驚喜地重新聯繫上我當年通過「母親之愛」而生活了一年的寄養家庭!透過翻譯員的幫忙通了視像電話,我亦計劃遅些去探望他們。他們先後照顧了三名孩子,而我是30年後第一個回去探望他們的人。我不知道可以期望些甚麼,但我相信生命總會出奇不已地、以我們無法想像的方式帶給我們驚喜。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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